夏油杰猜想自己一定用了很烂的方式转移话题，因为他终于把那股呕吐感压下去之后，甚至完全回想不起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只希望有关“咒灵操术”到底是怎么吸取咒灵这件事赶紧揭过去。

本身就已经够糟糕了，没必要让悟知道这更狼狈的一面。

幸好，悟没有追问。

夏油杰暗自松了口气。

 

只是……

夏油杰余光中是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

他们什么时候离得这么近了……心脏鼓噪声好像越来越大，别被悟听到啊。

理想的情况是他能找到借口，动作自然地退开一些。

二十七岁的教祖大人能做到这一点却鲜少有机会，勉强能说得上的一回是宣战那次，悟与他也不过一臂之隔，分明话无好话，但再见时如履薄冰的喜悦让夏油杰担心自己的心跳声被在场的咒术师听到，因为有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催促，才在高专门口体面地落荒而逃。

二十八岁的夏油杰毫无长进而且不进反退，好像已经无法做到这一点了。

在动那个念头的时候，他几乎在同一时间明白，比起被发现，他更怕的是逃走之后，那噩梦一般的落空感。

所以不能躲。

夏油杰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这其实并非难做到的事情，他分明喜欢悟离他这样近，就好像他们之间没有横亘那漫长的十年，又好像他已经被原谅了。或许不应该总是由悟打破沉默挑起话题，夏油杰让自己的思绪转得更快一些，努力让两人之间不要沉默，“硝子和七海呢，他们还好吗。”

上次，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们，场合也不对。

问出口之后他又觉得尴尬，他在高专这里还是黑名单呢，是高专的咒术师应该诛杀的对象，他以什么身份去询问早已经分道扬镳的朋友呢。

这样的心思还没蔓延开就被悟截断。

 

五条悟手指无聊地在夏油杰肩膀上打圈，撇了撇嘴说，“都还好啦。硝子很忙，比以前还要忙。七海那家伙跑出去打了一阵工，现在又骂骂咧咧回来了。”

“哦……乙骨呢？还有那个新来的学生悠仁，他的身体看上去有些奇怪。”这似乎，是个引入正题的好时候。

“乙骨去国外啦。你见到悠仁了吗？”可恶，怎么谁都比他先遇到杰啊？

“嗯……碰到他们三个了。还有一个叫野蔷薇的女孩儿，和那个叫伏黑惠的男孩儿。”他已经知道这个男孩的身份。

“哦，对，惠他是伏黑甚尔的儿子。”说这话时，五条悟看了夏油杰的侧脸一眼，他的心悄悄揪起一小块儿，很怕杰已经忘了伏黑甚尔是谁。忘了代表什么呢，那种事他不愿意去想。他觉得真的很奇怪，那么希望杰就像以前一样在意自己，却又锱铢必较地收集着杰不再那样做的证据。

止不住追着那样的结果跑，却又不想得到那样的结果。

 

“我知道……我听到他名字的时候就知道。”夏油杰偏头看向悟一眼，平淡的语气中几乎多了一丝辩解的意味，他听出悟话中的意思，为这样的质疑舌根漫生出苦意。

悟以为他会忘记吗？他怎么可能会忘呢。

这样怀疑是不可理喻的。

他还想说什么。

可是……二十八岁的悟是这么容易满足，只因为他的回答就弯起嘴角，叫夏油杰心中没来得及生出的难过全都化成酸涩。

 

“他的体质应该跟伏黑甚尔不同，对吧，继承了禅院家的术式吗？”实际这个夏油杰也早就知道了，他只是想赶紧将话题转移。

五条悟跟着点头，“杰好聪明。对哦，他的术式就是十种影法术。”

“那很厉害。”

夏油杰苦恼应该怎么对悟做出提醒。

他贸然出现在这里，然后因为自己死后看到的画面，就叫悟有所提防或者早做打算的话该怎么说出口？这在悟的眼里，真的不算是挑拨离间吗。

毕竟他在悟的心里是一个连伏黑甚尔是谁都能忘记的人。

而且，他确实也不是一个值得悟相信的人。

要是说出那样的话，悟会怎么想呢？

 

——当初没能给我的学生灌输扭曲的认知，现在就开始借着昔日的同窗之情编造谎言吗？

——想骗我对他们动手？真是处心积虑啊杰。

——他们是我的学生，你是什么人呢。

 

夏油杰身体渐渐变凉，他好像真幻听到这些话。

悟会那样说吗？夏油杰感到害怕。

 

杰有些走神的模样落入五条悟睁得圆圆的眼睛里，五条悟又开始因为新的原因不开心。

杰不问问他吗。

硝子和七海有问，就连忧太、悠仁、惠他们都问过了，还没有轮到他吗？

难道他这些年过的怎么样杰就不在意吗？

怎么说也应该先问他啊。

为什么先问的不是他呢。

为什么现在还不问呢。

是不是一不小心把他给漏掉了。

啊，他怎么又开始计较这些小事，一点也不成熟……算啦，就算杰不问，他也可以自己说嘛，他差点儿又是笨瓜了。

“我可是比他们都厉害。”五条悟发现夏油杰回过神朝他看来，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你知道的吧杰，”那句话是那么的不合时宜，但却在此时第一个跳出他的脑海，掰开他的嘴边，“我们，我是最——”

“悟。”听到这前半句夏油杰几乎反射性地浑身颤了一下，未经思考已经先出声打断，他只知道自己不想听到后半句话。

五条悟的嘴还没有合上，眼神中带着无措。其实话说到一半他就不对劲儿了，可是已经错过了收回来的时机。

他想说我们是最强的，他曾经一直那样说。

他也可能是要说我是最强的，因为他后来一直那样说。

但就算是他也知道，现在不应该说。

 

尴尬的沉默。

 

夏油杰别开目光，指了指前面，“到高专了。”

五条悟收回搭在杰肩膀上的手，那只属于他的手竟然变得无处安放，僵硬地垂在身侧，“……哦，哦。走吧杰，我们进去。”

-TBC-

都在自言自语，真让人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