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是一栋普通的牌楼。

没有任何五条悟熟悉的咒力残秽。

不管对方是不是咒灵操使，反正绝对不会是杰就对了。

——除了抗拒的心思之外，心底也是抱着那样不切实际的想法过来的。

伊地知当然不会知道这个狂妄男人有怎样的心理活动，他也不关心。把五条悟送到地方后就一脚油门离开了，他和这家伙没什么好说的。

于是五条悟一个人站在牌楼之下，仰起头向上看，将绷带解了下来。

他明明得到答案，还是迈步走进去转了一圈，又手插在口袋里走了出来，并没有在意周围不断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只是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

心里明明松了一口气，却同时也空出一个洞。

如果他得到消息赶过来，然后恰好察觉到那个被高专注意到的咒力操使有着杰的咒力残秽，他正惊喜于杰可能还活着，又恰巧和杰面对面碰见。

如果真的存在这样接连的恰巧，那会是怎么样的场景呢？

他会说什么。

“好久不见啊杰。”

“你这家伙在我给你准备的土包里睡得蛮香嘛。”

“都一年多了，才想起来看看我吗？真是过分。”

想到这里，五条悟不禁笑了下。

那杰呢，杰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

是无奈地朝他笑？还是露出惊讶的神情？

穿着那身五条袈裟吗？

这样想着，抬头时，他看到一家甜品店，名字熟悉得很。

是那家卖可丽饼的甜品店。

五条悟向四周看了看，才发现自己原来正身处竹下通。

很难不让人想起些不怎么美好的记忆啊。五条悟嘴角的笑容一垮，才不是因为那天在高专结界外，杰被别人一叫就走，只留给十年不见的挚友一个背影，更不是因为杰陪别人吃甜品。

是因为，因为……

那一刻，和挚友分别十年的五条悟，心中情感从未发生变化的五条悟，终于明白过来，杰早已经离开了他的世界。他们原来已经分别那么久。杰身边已经有其他重要的人了吗？那五条悟在他心里，占着哪个位置……还有位置吗？

在高专的三年，和他相处的那三年，对于决绝离开的杰，到底算什么呢。

身材挺拔，衣着怪异，白发蓝眼的家伙站在甜品店前，表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对着柜台后面的年轻女生说：“二十份可丽饼，每份馅料都要一份。”

“二，二十份？”

“没错。”

要二十份才能缓解心里苦苦的味道。

……他倒要看看，竹下通的可丽饼有什么好吃的。

五条悟就在店里靠窗的位置落座，朝外面看着。

突然想起那时候，就在杰和两个小丫头离开之后，他也动过来竹下通的念头。

但是杰一离开，高专就立刻进入了备战状态，每个人都一副郑重又紧张的模样，夜蛾拽着他不让他动，他自己也觉得，因为杰陪别人去什么地方，自己偷偷跟去这种行为实在是太逊。

哪想到后来事态急转，去不去都没什么意义了。

等到二十份可丽饼满满当当摆满他面前的桌子，周围的目光已经是明晃晃的直视了。五条悟盯着它们看了会儿，先拿起草莓馅料的，感觉这会是小姑娘喜欢的馅料。

他张大嘴咬下一口，感觉……也就一般啊，没有多好吃，嗯，反正他觉得一般。很没品味的小姑娘，两个。

之后是杏仁碎、焦糖、巧克力、花生、麻薯……五条悟吃得飞快，快到店员很不安地捧着一杯饮料和一叠纸巾放在桌角，轻声说：“是赠送的。”又飞快跑开。

他大口咀嚼着，却觉得口腔中越来越苦。

杰他们是不是被骗了？这里根本一点也不好吃啊。

五条悟舔掉嘴角的奶油，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太急了，眼眶有些胀痛。他从衣服兜中掏出绷带重新绑住，才准备继续消灭剩下的。

又咬了满嘴之后，他一边咀嚼一边眼神放空地看着窗外，不经意想着，来来往往的人好多，他们中会不会有人也有过自己这样的感受啊。如果有的话，应该会产生很难对付的咒灵吧。

如果他自己是个普通人，因此产生的咒灵，还有没人能对付啊。

“我去稍微找个地方坐一下。”夏油杰看着手中八九个手提袋，无奈地说。

他去找羂索真人这件事，并不打算带着菜菜子和美美子，但是两个姐妹好像知道他要离开一样，一左一右拽着他的袖子不放，可怜巴巴的样子。夏油杰想起自己死后两个小孩子有多难过，最终决定陪她们一天。

敌人有多强大对于他来说还并不是一件能够准确界定的事情，也许以后不会有这样陪着她们的机会了。这样想着，已经被两个孩子拉到了竹下通。

当陪着她们转了将近半天之后，夏油杰不禁惊叹于她们的体力，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醒过来不久体力还没有恢复，竟然有些累了。

“那，你会等我们的对吧？”两个姐妹又拉住他。

夏油杰叹了口气：“当然，答应你们的，今天都会陪着你们。”

“那我们就在附近，夏油大人千万不能丢下我们走掉哦。”

“放心吧。”

前面一家店的外面摆了座椅，夏油杰提着满手的袋子走过去，打算坐一下，可只是走近而已，猛然和里面坐在靠窗的人视线相对。

他的心几乎就在那一刻，停滞了。

……

悟？

他看着那个脸颊鼓得圆圆的，嘴角还带着奶油，面前桌子上全是可丽饼包装纸还有剩下的几个可丽饼的，英俊的男人。

大脑完全是空白的。

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或者反应，也没来得及张口说出什么，即使夏油杰此刻浑身僵硬到完全做不出这些事。两人中间相隔的那道甜品店的落地玻璃，砰地一声，完全碎开了。

夏油杰是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五条悟大步走过来的，他只能静止在那里，拼命调动大脑和喉咙，当说出口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和在死亡时看到的那个，额头上带着缝合线的人说出了同样的话。

“悟。好久不见。”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