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艾】蓝色土壤 01
提醒：
1.Beta Marco X Alpha Ace
2.我流ABO / 私设如山 / 白团 / 废土paro
3.后文可能涉及的一些副CP：萨以 / 索香 / KDKL / 待补充
为什么潮汐引力会发生改变，为什么物种会变异，世界什么时候灭亡？人类哪一天会消失？
这是很多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思考的问题。
艾斯偶尔也会想一想。
极少数情况下。
——不巧的是，现在正属于那“极少数情况”。
血液在以完全不可控的速度流失，意识正自作主张地模糊成一团粘稠恶心的黑雾，死亡将至，并没有如书中所说的那样，眼前浮光掠影闪过一生中重要的桥段，反而他越费力地、努力地睁开眼去看，越看不见一星半点。
如果你有过那种体验大概能感同身受，比如一个耳朵僵硬的人用尽全力让自己的耳朵动一动，又或者是舌头笨拙的人非要学人家弹舌。
管他呢，反正，大概就是那种。
在这个连呼吸都算是冒险的时代，活着已经是一种伟大的壮举，伤痛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有可能出现。艾斯当然也受过很多伤，但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有濒死的经历，却不知道为什么，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他听到了自己血液在干涸，空空如也的躯壳撞钟一样发出回响。
又听到被血腥味引来的大型食肉兽类沉重的鼻息，或者是比树根还要粗的枝蔓划过地面的窸窣声。
要被尖锐泛黄散发着腐烂味道的犬齿撕碎了吗，或者是被粗粝满是倒刺遍布绿色霉斑的枝蔓绞杀？
拜托，虽然他对尸体完整没有什么执着，但是也不想死后很难看啦。
是了，他不是不能面对死亡，但他不想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见证。在这个物种疯狂膨胀的世界，像一只能被人一脚碾死的蚂蚁一样被土壤轻易掩盖，却不能留下丝毫痕迹，几十年之后化成骷髅。
这个到处死人的世界里最普通的一具骷髅。
就好像从未存在。
他是波特卡斯·D·艾斯，他想要轰轰烈烈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无论这世上有没有人喜欢他，都不能忽视他的存在，无法否认他的存在。如果是死亡的话，也要这个消息传遍世界上每一个角落。
看，那个叫艾斯的家伙，他原来活过。
一种不甘的苦涩混合血腥味弥漫在他的口腔中。
他的愿望在此刻是不可能实现的，但他想留下点东西，无论是什么，一句话，一行字，一个符号都好，也许有人经过这里的时候会注意到，他们会想，这里是曾经某个人留下的。那样，也勉强可以。
他浑身上下都动不了了，唯一能动的只剩下嘴唇。所以他想说点什么，万一碰巧有人路过能听到的话。就算没有人，那只循着血味来的野兽应该能听到，起伏着准备绞杀他的枝蔓也应该能听到。
说点什么呢？
壮烈的、平淡的、绝望的，遗言该是什么样子？
该死，为什么这种时候脑子一片空白？他的脑子总是这么不听使唤吗，即便是在死之前。
随便来点什么。
也许只是几个呼吸的瞬间，灵感之神大发慈悲降临在他的脑海里。
“……”
“轰隆隆隆隆——”
他绝无仅有的遗言被装甲车行进的声音掩盖了。
飞扬的草屑堵塞住他的鼻腔。
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
“怎么了？”
“前面好像有人。”
“下去看看。”
对于此，艾斯想说。
……去他妈的。
萨奇单手掌着方向盘看向后面，“小鬼情况怎么样？”
“生命体征几乎消失，血要被息壤抽干了，但是这家伙还留了一口气。”马尔科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男孩，用再生炎覆盖住狰狞的伤口。
“求生意志很强嘛。看上去还是个男孩啊，从哪个要塞跑到这儿来的。”
“先回去再说吧。”
-
莫比迪可要塞坐落在陆东一片异化最严重的魔鬼森林中心，这里被冠以“世界上最坚固的堡垒”、“绝对无法攻破的理想要塞”、“异化时代的乌托邦”——等等，一大堆可有可无的头衔。
对于这种说法，白胡子内部向来是不以为意的，毕竟那不是他们留在这里的原因。
但，这是艾斯找来的原因。
什么乌托邦，什么理想要塞，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地方。
“人怎么样？”
“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但是失血过多，现在还是危险期。”
“了不起的小鬼啊。没有觉醒的Alpha，竟然有胆量一个人横穿森林，还跑到这么深的地方来。”
“是莽撞还差不多吧。”
“喂喂马尔科，很少见你说这样刻薄的话呢。”
……好吵，是谁在说话。
他，活下来了？
好热。
像烧焦了一样。
仔细闻得话，还能闻到一股烤肉的味道。
哪里传来的，不会是他自己身上吧？
可恶，真的好痛，好像要被融化了……
果然是已经死了吧。
艾斯记得他曾经听过这样一个传说，死神阿努比斯会将逝者的心脏与真理之羽放在天平上称量，如果人生前不犯任何罪孽，心脏就会和羽毛平衡，死者将获得重生和不朽。反之，心脏就会被扔进阿米特所守护的火湖。
那时候艾斯在想，他要是死去的话，注定被投入火湖之中。
“是个漂亮的男孩儿呢，希望他快点醒过来。”
“咦，你们看他的身上，怎么开始变红了？”
“话说，我也闻到一股味道，什么东西烧糊了吗……”
“不对，他身上！马尔科队长，那个男孩儿身上着火了！”
“什……糟糕，这是觉醒的前兆，都出去。”马尔科让病房里的护士都离开，反锁房间之后按下墙上的按钮，他转身走近床边。
房间内响起提示。
叮——11号房间已开启隔离模式，监控开启，异化者觉醒过程将保留完整记录。
烈焰的味道在有限的空间之内完全炸开，过高的温度扭曲了空气，安静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完全被火包围了，已经看不清面容，只能隐隐看清骨骼的形状。
火势在蔓延，床单、窗帘、衣柜、地板，都被那烈焰焚烧，这里不再像病房，更像是殡葬场的火化炉。
马尔科皱眉。再生炎覆盖着他被火舌灼伤的皮肤。
即便是对于异化人最多的Alpha群体来说，觉醒也是一个相当危险的过程，很多人甚至看不到自己异化之后的模样，就会因为过程中承受不了异化对身体的全面改造而灭亡。
等级越高的Alpha，面临的危险越大。
马尔科兼领医疗组组长的职位，莫比迪可要塞大部分Alpha觉醒都有他从旁监护，基本上各式各样的情况都见识过了。
但是这次，还是让他觉察到特殊。
失控、绝望、毁灭——马尔科从来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Beta，竟然会对信息素有这么敏锐的嗅觉感触。
信息素的气味大多会与人的经历相关。信息素的产生，也既第二性别的确定，和觉醒这两个过程往往中间时间不会差太多。所以在这个时代有一句人人都知道但却并不严谨的话：The sooner the sweeter，the later the bitter.
人在异化的过程中，往往会反复回忆起一生中最痛苦的事情，这是为了与异化的肉体进行匹配，而自主产生的一种精神锤炼。这也是为什么普遍研究者都认为觉醒的年龄越小越好，甚至有的学者根据统计数据武断得出“如果Alpha十二岁之前还没有觉醒的话，那这个Alpha即便异化也基本不可能成功。”的结论。
眼前这个男孩，怎么看也有十七八岁了。
马尔科几乎是第一次，闻到这么呛鼻，强烈霸道到几乎让人窒息的信息素。
这不禁让他想起刚刚在外面巡逻时，得赖于过人的听力而意外捕捉到的那句话。
“不是死亡毁灭我。”
少年好像终于恢复了意识，浑身痉挛抽搐着，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喘息。皮肤先是被烧得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紧接着融化一样，里面的血肉坦露了出来，还有森白的骨头，这几乎已经不能被称为是一个完整的人。之后，仍被烈火吞噬着。
换成马尔科曾经监护的任何Alpha，凄厉的惨叫声此时应该已经震破他的耳膜了，可是少年依旧紧咬牙关。
反而火势太猛，隔离装置受到影响，发出刺耳的警报。
马尔科喉咙滚动，目光冷凝。他该伸出援手，不灭之火可以指引勇敢的人走出深渊，这是白胡子组织Alpha异化成功率远高于其他要塞的秘密。
少年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弱，到了最危险的时刻。但是马尔科还想再等一等，他不知道自己要等的是什么。
他的身体甚至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蓝色火焰从地板向着几乎已经被烧毁的病床延伸，顺着围栏，贴近少年溃烂，鲜血横流的躯壳，裸露的剧烈跳动的心脏，震颤着却无法睁开的眼睛。
但最终，只停留在咫尺之距。
“你叫什么名字？”
——如果罗杰有孩子的话？哈哈哈哈要是有这么个家伙在，那会很困扰啊。
谁在问他？
“……艾……斯。”那声音已经微弱又沙哑，远不及耳语，马尔科却难以言明为何听得如此清晰。
“你觉醒了。现在很危险，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那种人是不配来到这个世上并活下来的，他是鬼啊！
谁会帮他？
“不……我绝不逃避……不需要人……”他到底在嘶吼，在叫嚣，还是对谁承诺，或者根本就是沉默。
烈火的尽头是什么？
如果不是灰烬，不是废墟。
马尔科认为，自己看到了答案。
在准备动手的最后一刻，名为艾斯的少年睁开眼睛。
漆黑的，像漩涡一样的。
-
觉醒从这一刻真正开始。
当躯壳像蚌壳一样被打开，露出软腻的内里，所有的浊物都将被排出，血肉中的杂质、隐藏的病灶、未消化的食物、粪便，老实说，那味道闻一次就会让人怀疑人生的意义。
不过马尔科大概已经习惯了。
但是，这个叫艾斯的家伙总有办法让他意外——他的身体似乎直接跨过了这个过程，开始进行修复。虽然减轻了马尔科不少嗅觉上的负担，这不并是一个好状况。常理来说，自我清理的过程越彻底，异化才会越成功，马尔科当然也遇到过只能排出少量秽物的Alpha，他们的异化程度通常不是很高。
而艾斯，给他的感觉明明完全不是普通的异化者。
只是他还没有想通原因，艾斯已经自顾自愈合了。
艾斯感到自己被从一片混沌中捞了起来，浑身都变得很轻很轻，不停地向上。
也许有人喜欢这样的感受，就像飘起来一样。但是他完全不这样想，因为感觉，下一秒就会被抛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躁动的不安催促他醒来。
黑眸开始聚焦，光线终于跑了进去。
艾斯恢复过意识，第一眼对上的，是一片湛蓝。
马尔科退开了一些。
“你是谁啊，大叔。”头好痛。
手也完全没有力气，连撑坐起来都很费劲啊。
这是……什么地方会烧成这样，果然是地狱吗？原来阿努比斯的眼睛是蓝色的吗？
和他因为听到那个故事，而人生头一回偷跑进图书馆里查到的形象不一样，既不是一只披着绸带的虎狼，手里也没有握着连枷。
反而，因为奇怪的发型搞得整个脑袋像菠萝一样，还有不知道为什么让人有些在意的，沉甸甸的蓝眼睛。
虽然情景不太合适，但艾斯的嘴角还是没能压住得向上翘起一点。
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幼时那个纠缠了他很久的，有关罪孽，有关火湖的噩梦，好像变得没那么恐怖了。
病床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随着艾斯起来的动作摇摇晃晃，在他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负责支撑的钢架终于不堪重负地——塌了。
“啊！”艾斯向一边倒下去，马尔科一把将他捞了起来。
“哦，谢谢。”艾斯想要自己站直，但是两条腿却像是被抽了骨头一样，完全无法用力，导致他整个人栽进了眼前这个大叔的怀里，尴尬接踵而至，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衣服不见了，浑身上下光溜溜的。
“……我这是，怎么了。”
病房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了，马尔科目光扫过男孩染上绯红的雀斑，将人抱了起来，朝门边走：“你觉醒了，lucky boy。“
“我才不是什么……诶算了，觉醒，我吗？”
“显而易见。”
“真是离奇，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觉醒呢。”
“你能活下来，已经是一件足够离奇的事情了。”
“哈哈，还以为这一次一定活不成了。诶大叔，这里有没有衣服啊，我这个样子出去吗？”
马尔科停下，问：“现在有力气了吗？”
“好像……有一点儿，你放我发下来吧，我自己走。”
马尔科把自己的白大褂暂时借给艾斯蔽体。
艾斯当然想不到这火灾现场一样的病房会有什么隔离装置，并且理所当然地认为这里只有他和眼前这个大叔两个人。
没想到开门之后，一群短裙豹纹女护士们围了上来。
“你怎么样？”
“感觉还好吗，漂亮男孩。”
“吓坏我们了，还好你没事。”
“呃……”艾斯紧紧捂着白大褂，仿佛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如果地上有一条缝的话，马尔科相信他一定毫不犹豫跳下去了。
“嘿，小心一点儿女士们，他刚觉醒，身体还很脆弱。”
马尔科被挤到了人群外，他可以打包票的是，穿着白大褂的、使劲缩头的男孩头上正在冒白气。
最终，好心大叔拯救了窘迫男孩，马尔科将艾斯从人群掏出来，领回了自己的休息室。
“尺码不合适，先将就一下吧。”马尔科从衣柜里找了一套干净的黑t和短裤。
艾斯呼了口气接过来，看着四周感慨了一声：“好多纸。加起来，恐怕比我这辈子见过的纸还要多了。”
马尔科被他这个形容逗笑。
艾斯看着他也跟着笑了下，挠了挠头，“可以借一下浴室吗？身上味道好奇怪。”
“在那边。”
“谢了。”
目视黑发男孩大刺刺进了洗浴室，马尔科收回目光。
事实上，作为莫比迪可号的二把手，马尔科非常忙碌。
除去照料老爹的身体之外，他每天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批改数不清的文件，小到日常生活用品供需，水源供应，基础设施建设，每一组外出回来提交的报告，财务报表，大到武器供应渠道，要塞防备完善，与其他要塞的经济往来，冲突损耗记录，全部都要经过他的手。
将艾斯带回要塞之后，他本应该直接交给医疗组处理，抽身离开。不过也幸好他当时没有那样做，不然，很难保证艾斯的觉醒会不会伤及无辜。
他重新戴上眼镜，坐回写字台旁，看着眼前熟悉的文件，却难得有些走神。
听着花洒声，他回想起艾斯的觉醒过程，总觉得在意，于是把文件推到一边，打开终端，把病房里监控拍到的录像拷贝了一份出来。
或许应该拿给老爹看一看。
门被敲响了。
“进。”
是萨奇。
“小家伙呢。听他们说被你带回来了。”
马尔科下巴向洗浴室的方向点了点。
萨奇脸上带着不正经的笑容，揶揄：“喂喂马尔科，不是吧你。”
马尔科半抬起眼看过去，萨奇手举在胸前：“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那家伙觉醒动静还蛮大的啊，整个病房都毁了。他怎么样，现在还好吗。”
马尔科看着手里刚刚拷贝出来的录像，“也许吧。情况有些特殊，稍后我得去找老爹一趟。”
“听着——”萨奇话说到一半，洗浴室的门打开了。
穿着宽大黑t和短袖的男孩赤脚走了出来，低头嗅着领口：“总觉得还是有什么味道……”他注意到房间内多出一个人，“呃，你好，你是？”
“叫我萨奇就好，你呢？”
“波特卡斯·D·艾斯。”
“好吧艾斯，来来，坐到这边来。马尔科，你不知道给小家伙找双拖鞋吗？”萨奇拉着艾斯坐到一边的沙发上，“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的？你的家人呢？”
“我只有两个弟弟。一个在我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还有一个现在还是个小鬼，不过以后一定会在异化者里名声大噪的。”
“这样，”萨奇摸着自己的胡子，“那你为什么来这里呢？”
艾斯看了看四周，“话说，我还不知道这是哪？”
“这里是莫比迪可要塞，老天，不知道是哪你就闯进森林了吗，你可真是可爱。”
听到萨奇的回答，艾斯的脸色变化，“这里就是莫比迪可要塞？”
“是啊。”
“爱德华·纽盖特，那个白胡子就在这儿？”
“对啊。”
听到男孩的语气，马尔科缓慢放下手中的文书。
艾斯的神情有些古怪。
“有什么问题吗，艾斯。“马尔科摘下自己的眼镜，看过去。
“当然有问题，我就是为了找白胡子来的。”
“你找老爹是为了？”
“这还用说，和他决斗啊！”
听到这句话，马尔科和萨奇一同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简直是比“马尔科偷懒了一整天”或者“萨奇做的饭不好吃”更让人觉得惊奇的事情。
更何况，人家才救下你，你就嚷嚷着要和人家要塞的老大决斗，怎样都有些说不过去吧。
但是艾斯当然完全没能领回他们沉默的内涵，理直气壮地问他们：“白胡子在哪？”
萨奇呃了声，瞥了眼依旧没打算开口的马尔科，耸肩道：“抱歉，恐怕你还不能见老爹。”
艾斯的眼睛完全没了刚才的温顺，或者说是平静，“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能言善辩如萨奇，嘴张了几次都不知道该如何跟眼前这个半大男孩儿解释。
想想要是换了个人，在莫比迪可要塞大大咧咧说要跟老爹决斗，那铁定是要被揍飞的。但是你看看立在那的那个男孩儿，朝气蓬勃、充满了活力，莽撞又无畏，虽说是决斗，但是眼神里却完全没有那种浑浊的恶意，还长得很招人喜欢，重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了。
马尔科轻咳了一声，“艾斯，容我提醒你一下。还记得那间被你烧毁的病房吗？”
艾斯大概用鼻腔发声，算是回应。
“里面的医疗器械都是莫比迪可要塞独立研发的，再加上病房的装修，以及为了救活你所动用的稀有药剂和手术费用，你知道自己现在欠了多少钱吗？”
男孩的脸色尚且算得上是从容：“多少？”
“一亿贝里呦伊。”
“什么？！”艾斯几乎要跳起来，“怎么会这么多？”
“别一副好像我们在坑你的样子，事实上这已经是抹去零头之后了。”
“……”
作为吃霸王餐的常客，虽然初听到这个数字有些震惊，但一亿贝里只不过在艾斯的脑海里转了一圈，很快就要溜走，没想到那个菠萝头大叔又说，“不要想着逃债，不然作为你的主刀医生，我可是会很难过的。”
难过什么的，关他什么事儿啊？艾斯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那个之后再说，总之，先带我去见白胡子。”
“等你还清债之后，说不定我可以带你去。”马尔科如是说。
“喂，我都说了——”
马尔科拿着拷贝出来的录像站起身，往门外的方向走。
“萨奇，这小子还不听话得话，给他一点恰当的‘教育’。”马尔科迈出门的最后一步停了一下，“对了，不要在我的房间里呦伊。”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
关于波特卡斯·D·艾斯，一个一心想要找白胡子决斗的十七岁男孩到底为什么会在餐厅后厨削土豆这件事。
下午的时候，萨奇揍了一个浑身冒火、信息素异常呛鼻的小子一顿——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整个莫比迪可要塞。
艾斯恨恨盯着手里的土豆，一会儿把他想象成菠萝头大叔的脑袋，一会儿把他想象成萨奇的脑袋，一会儿又把他想象成素未谋面的白胡子的脑袋。
——实在是太丢脸了。
橙黄色的火苗开始在他的指尖跳动。
“喂艾斯，我是让你削土豆，不是让你烤土豆。”萨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这边的。
“啰嗦。”
萨奇笑着蹲在一边，“别一副委屈的样子，你现在连我都打不过，去和老爹决斗不是天方夜谭吗？”
“不用你多说，反正早晚有一天，我会打败白胡子的。”艾斯垂眸看着手里的土豆，削得很用力。
不知道为什么，萨奇觉得脖子凉飕飕的，他揉了揉后颈，有些奇怪，“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打败老爹啊？虽然这是不可能的吧。”
艾斯削土豆的手停顿，瞪了萨奇一眼却不说话。
理由没什么好说的。
“那小子怎么样了。”
晚餐的时候，马尔科坐在吧台旁边，看着角落里蔫巴巴的黑头发。
“还是嚷嚷着要跟老爹决斗啊，臭着一张脸。虽说如此，却认认真真削了一下午土豆皮呢，真是可爱。嗯，可惜削得不怎么样。”萨奇想起艾斯下午的模样都觉得好笑，“你给老爹看过了吗，老爹怎么说？”
“要收他做小儿子呦伊。”
“老爹知道这小子一心找他决斗吗？”
“说过了，不过你知道。老爹不会把这个放在心上的。”
萨奇的酒杯碰了碰马尔科的，“喂马尔科，干什么这样一副表情，这不是挺好的吗？说实话，我也挺喜欢这个小家伙的。”
“他……”马尔科回想起病房的时候男孩的样子，思绪有些杂乱，并不是说艾斯加入不好，只是——也许最近真的忙昏头了，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
“好了，不要想太多了。一切顺其自然就好。”萨奇揉了揉下巴说道，“对了，以藏他们快回来了吧。这家伙走的时候还生我气呢，也不知道气消了没。”
“放心吧，不把你揍一顿，他是不会消气的。感谢我吧，不是这次任务的话，你现在一定还躺在床上。”马尔科喝着酒，目光仍落在那个角落，“晚餐结束之后，让艾斯到我的休息室一趟，给他安排住的地方，总不能让他睡在外面。”
萨奇却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你要亲自带他？真是个大新闻，一组组长马尔科竟然有空奶孩子，不知道多少新人要嫉妒他了。”飞机头厨师长理了理自己的发型，“可惜了，本来还想凭借我的人格魅力把他留在四组呢。火，你不感觉和厨师很搭配吗？不过，看这小子的性格也干不了厨师，那一手土豆削得，不知道到底是在削皮还是挖窟窿。”
马尔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咖喱里奇形怪状的土豆，不得不表示赞同。
他三两下打发了晚饭，又将杯里的酒喝尽，起身离开餐厅时又对萨奇说：“让那小子过来的时候给我带一壶咖啡。”
“酒、咖啡、香烟，”萨奇耸了耸肩，“伙计，闻闻你自己身上的味道，看看你自己的肿眼泡和黑眼圈吧，即便是不死鸟这么糟践自己也会出问题的。”
“你的体贴真让我感动萨奇，不如搬走我房间里一半的文件呦伊。”
“呃，哈哈哈当我没说。”
虽然已经到了晚上，不过因为下午找了一趟老爹的缘故，这一天的工作量还基本没动，又将是漫长的一夜。
组长的休息室离餐厅有些距离，那里也少有人走动，所以马尔科走在空荡荡的楼道的时候，不免精神有些发散。
想起刚刚在老爹的房间播放完那段录像之后，他在等待老爹说出艾斯的觉醒是否存在问题。
但是老爹只是笑着说，“真是个年轻的孩子。”
“马尔科，我的儿子。这个世上不会有绝对统一的规律，不要让经验影响你的判断。”老爹发出一如既往的笑声，“我喜欢这小子，让他做我的小儿子吧。”
马尔科的脑海里闪过男孩年轻又英俊的脸庞，还有那双黑到发亮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几分钟后他回到休息室里，坐回办公桌旁，扫了一眼堆地太高而摇摇晃晃的文件，想到了艾斯那个“这辈子的纸”的说法，不由深呼了口气。
开始为今天的“这辈子的纸”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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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钢笔与纸面接触的沙沙声中流逝过去，在马尔科处理了将近十分文件后，艾斯来了。
男孩没有敲门，大步进门之后，将咖啡壶“碰”地墩在办公桌一边。
整个桌子都跟着震了一下，艾斯清楚看到马尔科的笔在文件上划出一道曲折的线，这让他一瞬间有些心虚，嘴已经下意识张开：“对不起。”
玛琪诺教过他，这种场合应该道歉。
马尔科挑起眉，并没有如艾斯想的那样发火。只是将文件合上放置在一旁，拍了拍一旁的位置：“坐。”
艾斯老老实实坐下了。他犯错之后总是会短暂老实几分钟。
“听说萨奇把你揍了一顿，怎么样，身上有伤吗？”马尔科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又给艾斯倒了温开水。
男子汉的尊严让艾斯绝不在这种时候低头，他硬声硬气：“怎么可能，那家伙才伤不到我。”
结果下一刻就惨叫一声，因为马尔科的手摁在他的肋骨上。
“喂大叔你干什么？”缀着小雀斑的脸因为恼怒而羞红。
好吧的确，他被打伤了。那个叫萨奇的飞机头下手真重，他的肋骨已经疼了一下午。
宽厚的掌心冒出蓝色的火焰，本能让艾斯想要躲开，但是他很快发现那火焰并没有灼烧他的皮肤，反而非常温和，肋骨那里就像是被暖流包裹住一样，很快就不痛了。
那颜色让艾斯想起在病床上睁开眼时，看到的蓝色瞳孔，他直直盯着蓝色火焰，直到它在马尔科的手心消失。
“不要生萨奇的气，他对待一般新人都会有所保留，下手重是因为你需要他付出全力。“
十七八岁的少年脑子连一个弯都不会拐，似乎听不出男人在维护他敏感的自尊，只是得意哼哼，黑发都不再变得像刚才那样蔫巴巴，“那是当然，早晚我也要揍飞那个飞机头。”
马尔科笑了，“这个，我倒是不会拦你。”
艾斯被打了一下茬，差点忘记自己刚刚想问什么，他目光落回马尔科的掌心上：“大叔，你刚刚手上的，那是什么？”
“再生之炎。我是不死鸟的觉醒者。“马尔科的指尖再度燃起青炎，不动声色满足男孩的好奇心，“温度很低，如果我自己受伤的话，能够修复伤口。如果是对别人，就像刚刚对你那样，也有效果，但要弱一些。”
艾斯伸出手，去触碰那青炎，那是一种毛茸茸的温暖，简直让人爱不释手。但是握着一个大叔的手指不放也太奇怪了，艾斯暗自压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耸了耸鼻子，转移注意，“你应该不是Alpha，对吗。我闻不到你的信息素。”
马尔科耸了耸肩，收回青炎，“是的，我是一名Beta。”
艾斯睁大眼睛，“那觉醒应该要比Alpha困难很多吧，我还从没听说过Beta觉醒。你是不是比很多Alpha还有厉害。”
谁说中年男人就没有虚荣心呢？
马尔科嘴角笑容更大了，“你当然可以这么认为呦伊。”
见到坐在一旁的男孩此刻已经变得没有那么重的防备，所以马尔科顿了顿，终于聊起今天将他叫来的目的：“艾斯。我想知道，你是打算留在莫比迪可要塞，还是离开呢？”
艾斯看向他，“我还没有打倒白胡子，当然不能离开。”
马尔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既然要留下来，我会给你安排住的地方。但是艾斯，你不能在这里吃白食，什么都不做。不管你什么时候去和老爹决斗，在那之前，你需要付出劳动来换取在莫比迪可的生活，能做到吗？”
“知道了。”艾斯撇着嘴，有些不情愿地又问了句，“还是在后厨削那见鬼的土豆吗？”
“不，当然不，”马尔科噗嗤笑出声，“那样太屈才了。我知道你能做的远不止那些。以后你每天早上八点起床，我会告诉你一天的任务。”
听到不用削土豆，男孩的黑眸亮了亮，“好吧，勉强可以接受。”
马尔科看着那双像黑曜石一样的眼睛，他知道，挽留这个男孩留在莫比迪可已经取得了初步进展。
莫比迪可是一个强壮但老牌的重型要塞，需要这种鲜活的新生力量。
像火种一样的。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竟然会比萨奇迟钝，那个飞机头说的没错，艾斯确实应该留下来。
接下来要给这个男孩安排住的地方。
作为一组组长，马尔科的休息室内配备了三个嵌套房间，分别是训练室、休闲室和工作室。
但是因为他没有多少休息娱乐的时间，又把更大更宽敞的客厅改成了工作区，工作室和休闲室一直闲置着。如今倒是能派上用场。马尔科放下杯子起身，“走吧，跟我去看看你住的地方。”
艾斯还以为要出门，没想到马尔科拐了个弯，打开了走廊里的一扇门。
“我，住在你的休息室吗？”艾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是的。在你和老爹的决斗有结果之前，你只能暂时住在这里了。希望你能理解。”马尔科将门推得更开了些，“不进来看看吗？这间屋子有窗户，可以看到大半个莫比迪可要塞，风景很不错呦伊。”
行吧，住哪里也没差。
艾斯站起身。
就这样，外来者艾斯、一个初来第一天烧毁整个病房、之后需要打工还债、抱着击败白胡子的坚定决心的雀斑男孩，住进了马尔科组长的休息室。
艾斯走进房间看向四周，这里面虽然空间不大，但是布置整齐，还有很多昂贵的仪器。
3D投影仪、VR游戏机、桌游模拟、仿生仓……全部都是最新款，放在当前这个时代，除了大型要塞也基本不可能有什么地方配备得这么齐全了。
艾斯眼里放出的光快要化成实质了，“好酷。”
这里简直就是十七八岁男孩梦想的天堂。
马尔科将休闲室里的折叠床放了下来，“如果你喜欢的话，那最好不过了。”
艾斯扭头看他，“你是说，我可以用吗？这些。”
“当然。”
中年男人此刻看上去简直顺眼极了，艾斯甚至主观觉得刹那之间这个菠萝头大叔变帅了不少。
“随便玩，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
这句话之后，马尔科见到艾斯露出一个从到莫比迪可要塞开始算，一直到此刻的，最大、最灿烂的笑容，“谢谢你，马尔科。”
他看着那笑容微怔，然后才摆了摆手，“这没什么。”
雀斑男孩笑起来耀眼极了，马尔科不得不再一次同意萨奇的说法，这是个招人喜欢的男孩。
马尔科又将床铺好，走的时候亲手关上门，在那之前对艾斯说：“早点休息。”
艾斯的眼睛还黏在游戏机上，胡乱应了几声。
马尔科看他那样子，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回到办公桌继续处理他的工作。
而艾斯，基本将休闲室里所有的电子设备摩挲了一个遍，才躺回床上。关上灯后，窗外的月光透进屋子里，一切依旧是清晰的。他看着天花板上的纹路，过了很久才发现，嘴角的笑仍没有消下去。
他揉了揉脸，觉得自己傻笑的样子一定蠢极了。
但是……
和路飞分别之后，他还从没感到这么放松过。
马尔科将折叠床摆在了一个极好的位置上，只要侧躺，就能看见窗口之外，悬挂着的银色月亮。
艾斯盯着出神。
他有些时候，会在短暂的一瞬间想起很多事情，就好像电影倒带一样。
那是很多当时发生时，自己并没注意到的事情。
比如在树林里，他快昏过去的时候，有人动作很轻地把他抱了起来，他的额头贴一片在温热的胸膛上。再比如，那时候他好像就已经感受过那种名为再生之炎的青炎了。绒毛一样的温暖缝补他开裂的伤口，挽留他本该流尽的血液，抚平那些难以忍受的伤痛。
就好像在对他说，艾斯，活下去。
和艾斯从小到大见过的所有Alpha觉醒者能力中固有的进攻、强硬、血腥的气息不同。
马尔科的能力……像是水蒸气弥漫在鼻腔的味道。
又或者……艾斯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种感觉。想着想着，就合上眼皮，睡着了。
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他度过了一个少见的没有噩梦侵蚀的夜晚。
-TBC-